竹绣院门外,站着两个偷摸看热闹的人影,是千姨娘主仆。
阿丝忍不住说:“这位外头养的姑娘,还真真是个惹事精,回来还不到一天呢,就惹出那么多事来,连累整个姚家都不得安宁。”
千姨娘并不言语,想她在姚家多年,还是头回看到姚鹤冠发那么大的火气,还被拂清给拿捏住了,真是罕见。
要知道,姚鹤冠在家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,没人敢忤逆,何况还是晚辈,就连两位最受宠的嫡少爷,也从不敢顶撞的。
她暗暗思索着,拂清不是个善茬,日后怕是不好相处,得想个法子把人弄走才行。不然她这心里不舒坦,总觉得留了个隐患在身边。
主仆俩随后回去榴花阁中,负责粗使活计的花婆子拿来封信,“姨娘,大姑娘来信了。”
她接过信封一看,起了忧愁,“唉,这才嫁过去多久,怎就那么急。”
阿丝小心问:“大姑娘怎么了?”
“还不是大姐儿她那个婆婆,明里暗里都在催她生孩子,可她嫁过去统共也没多久,也不知道在急什么。还说她做了尤家长媳,就得多为底下的弟妹操心。话里话外的,就是想让她替她那小叔子说门亲,看样子,又是想和我们家结亲的。”
“啧,他们还真敢想,当我们大姑娘是无所不能的菩萨吗?大姑娘那位小叔子,是有名的浪荡子,还痴心想和我们家结亲。再说了,我们家哪还有合适的姑娘,三姑娘眼界高,二房的二姑娘更是不用想的。”
说到这里,千姨娘忽然想到了什么,嘴角上扬,剪着多余的烛芯,“合适的姑娘,可不止这两位。”
……
拂清整整在床上养了五天,才敢下地走动。
倒不是她严重到这个地步,只是一动弹,就会牵扯到伤口,是钻心的疼,实在受不住,只能卧床。
在来姚家之前,她就知道会有许多坎坷在等着她。
只是她哪能想到,自己没在姚家受伤,反倒会天降横祸,谁能有她倒霉。
“唉,京城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好。”她感慨着。
在潜州时,因她娘得病,花光了家中钱财。
她娘死后,姐弟三人生计成了问题,龄想和松哥儿需要人照料。无依无靠的,她一个小姑娘,别说谋生了,不被人拐骗走都算她有本事。
他们又是私生子,终日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,日子过得实在艰难。
那时有媒婆来给她说亲,说有个富商出高价要买个美妾,不看出身,她若愿意的话,他们姐弟便有了保障。
其实她多少有些动摇的,但转念想想,她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,非得给人做小。她是死了娘,可亲爹不还没死吗,还是做大官的。
然后她就带着姐姐弟弟找来了。
她知道,得罪姚鹤冠,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。可不逼急了,姚鹤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认下他们的。
只要认下了,再怎样,他们姐弟都能求个活路。
“妹妹醒了没有,我要看妹妹……”房外传来龄想的声音。
“想姑娘,清姑娘需要静养,双兰陪你玩好不好?”
“你们进来吧。”
门一开,龄想就直奔她身边,小心翼翼地问:“妹妹,你还疼吗?”
她笑着说:“不疼了。松哥儿吃药了吗?”后一句是问双兰的。
双兰说:“卢妈妈按时辰盯着,早吃了药,这会在夏姨娘那边玩着。”
她点头,这就是她不顾脸面也要进入姚家的原因。松哥儿的病,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,而对姚家来说,不过是请个大夫熬个药的事罢了。
双兰说:“姑娘,方才夫人送来些时兴料子,让姑娘务必多做几身衣裳,还缺什么,打发人过去说声就行了。”
她点点头,“好。夫人住在哪里,我能去谢谢她吗?”
“姑娘不用急,待养好伤再去也不迟,我们夫人最是和善好说话的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窗户半敞开,有徐徐清风吹来,早春的风,仍夹带着寒意。她才上完药,仅穿了件单衣,风一吹,她冷得直打了个寒颤。
双兰忙不迭去关窗,又手忙脚乱找来衣服给她披上,愧疚地说:“瞧我这记性,怎么偏偏忘了关窗户。”
她笑了笑,“我还没那么脆弱。”
这几天,都是双兰贴身伺候她的,事事细心,把她照料得很好。
起先她还多少有些担心,双兰会因为她的出身而轻怠,到底是她多想了。
她自是抱着防备心进来的,但谁待她是好是坏,人心如镜,一照便知。她自幼就能察言观色,旁人一个眼神,一个举止,纵使不明说,她也能揣测一二。
她娘说,太聪明了反倒不好,可她觉得,太笨的话,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。
倘若她能无忧无虑长大,不必事事忧心,笨拙点也无所谓。
可惜,她没那个福气。
进来姚家几天,她连人都没认齐全。
不过经历寿宴那天的事后,在她心里,其他人再坏也比不过姚鹤冠,泯灭良心,不顾亲生儿女的死活。
“对了,双兰姐姐,我才来,对家里的情况不大清楚。劳烦你同我说说,家里的一应规矩和礼数。不怕姐姐笑话,我们姐弟自幼野惯了的,不懂规矩。”
她知道姚家不比在潜州的家里,处处都是规矩章法。
她是可以顶撞姚鹤冠,但她若想在姚家长久生活,就得适应姚家的条条框框。
最重要的一点是,她不愿旁人说她娘不会教养孩子,她不能给她娘丢脸。
双兰忙说:“姑娘客气了,姑娘想知道什么,奴婢一定通通说来。”
她拉着双兰坐到自己身边,双兰却是有点受宠若惊,“姑娘,这首先要注意的就是,主仆尊卑有别,奴婢是仆,哪能和你平起平坐。”
她没在意,“那不是门窗都关着,谁能知道?在自己房间,也要这么拘谨吗?”
她在潜州长大,过的是普通人家的生活,自由自在的,并没有那么多规矩,该怎样来就怎样来。
双兰想想也是,不再拘束着,同她说起府中事。